《许三观卖血记(节选)》学案(5)
时间:2022-05-28 作者:xiaoxiaoyi 来源:网络整理
前文曾经提到,在《许三观卖血记》中,对话与重复是密不可分的,这也正是这篇小说在艺术上获得成功的两大秘密。它们除了带来叙事学方面的价值之外,还有一种不可忽视的风格学上的意义。先来看一个例子:这时,许玉兰说话了,她说:“我怎么对何小勇说呢?”她父亲说:“你就去对他说,你要结婚了,新郎叫许三观,新郎不叫何小勇”。这段对话首先体现了《许三观卖血记》总体上的风格:简朴。最天然的口语,最简洁的结构,然而,这种简单性却有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旋律感。陈思和在该小说的总体叙事结构中,发现了一种民间音乐般的节奏感(见《关于长篇小说的历史意义》),这显然是很有眼力的发现。但《许三观卖血记》中的节奏感不仅仅来自总体的叙事频率的变化,更重要的来自其句式和句式组合的方面。如上面所引的例句,最关键在后一句:“新郎叫许三观,新郎不叫何小勇。”这里,“新郎”一词前后两次出现,从表面上看,似乎显得累赘,但要是删去一个,整句话在节奏和旋律上的美感便荡然无存,变成了一句毫无光彩的复句。从一般语法学和修辞学方面看,《许三观卖血记》的句式几乎可以说是拙劣的,但从诗学和风格学方面看,它的简单和重复则是必要的,它给全篇小说带来了一种简朴有力的表现力和富于乐感的旋律美。正是依靠这些叙事和修辞手段,作者将这篇小说推向了一个叙事艺术的新境界。同时,“说”,“对说”,即是对话本身的客观再现,又可将作者的叙述语言减至最少,从而使叙述者的声音得到一种较好的隐藏,让生活本身获得更为客观的呈现。在人物对话上如此,在叙述语言中也是如此,作者极力控制自我感情,哪怕人物濒临死亡绝境,甚或时代惨剧,作者也是不动声色,不作褒贬、不加评论。如许三观一家批斗许玉兰时,文革这一极为寒心的时代惨剧却在母子、夫妻间以一种严肃郑重的方式展开,其中虽有对于荒谬时代的反讽,更含着对于善良的近乎愚昧的生命的悲悯,但作者未有半句议论评述。冷静、理性的述使整个小说呈现出一种简明朴素的叙述风格。在许三观的11次卖血经历中,前十次虽情境目的不同,但结果却相同:卖血成功。因而最具意味的是他第11次卖血,他无需卖血却想去卖血;想去卖血却无法表现自己的目的,而且自己的血没人要了,新血头竟还污蔑地说他的血为“猪血”,这使他陷入了一种深深的价值失落之中。可以说在他前面十次卖血成功的叙述之中就已蕴含着不成功的潜在因素。“卖血”不成功在人物处境获得好转的情境中,却让人物陷入了价值倒塌与精神轰毁的悲剧性处境之中。其中不仅是悲喜交织的复杂,更是生命自身的荒谬性处境的感喟。作者在此以较大的笔墨写了许三观在遭到拒绝后的漫游,他的哭泣、流泪,在那城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并借许玉兰之口对他先前卖血的经历进行了总结,可以说这种与先前成功卖血,以实现自己的价值的经验截然相反的拒绝与情境,不仅是许三观在情感、价值上难以接受,而且是存在方式上的一种否定。这样,先前卖血成功的同一性又在这种异在性情境中得到了全新激活,先前成功的事件在重复中一再推进,而此处陡然转折,不仅让“卖血”失落反衬出“卖血”苦难的沉重,也让读者期待视野变换,更让主题在此处得到更为深入的表现。因“卖血”将人的生存置于一种“绝境”的方式之中,人物近乎荒唐可笑的行为折射的是生存的莫大悲哀。可以说前十次卖血犹如一个旋律,间隔式地响起,而在小说结尾处陡起变局,推向高潮,既将前十次经历高密度地再现,更将旋律推向另一个境界,又忽地戛然而止,可以说此种结尾真是“画龙点睛”之笔,给人以无尽联想,回味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