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书,吊着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 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固穷”,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你怎的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哄笑”,不只是许多人一起大声地笑,而且是无拘无束、纵情放任地笑。他们为了自己短暂的快乐,不惜侮辱无辜的孔乙己,甚至当孔乙己濒临死亡时,他们还与掌柜一起,笑话无依无靠的孔乙己。他们把自己的快活建筑在孔乙己的痛苦上,无情无义,自私自利。这两个“哄笑”,塑造了一贯肆无忌惮、始终麻木不仁的群众形象。
伙计的“笑”,冷若冰霜,反映了“我”对孔乙己的鄙视和冷淡: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书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书,……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样写的?”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字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时候,写账要用。”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将茴香豆上账;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草头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么?”
“附和着笑”,写出了伙计在众人面前不敢放肆的可怜相,也表现了“我”愚昧无知、不分是非。而那个“好笑”,则写出了伙计对孔乙己的歧视、怠慢、不恭不敬,表现“我”深受封建等级观念的毒害,自以为比孔乙己高贵。这两个“笑”,又塑造了一个趋炎附势、势利冷淡的伙计形象。
孩子的“笑”,天真无邪,反映了他们的好奇和幼稚:
有几回,邻舍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
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众人的“笑”,引来了对新奇事最感兴趣的孩子。他们并不象成人那样一直围观孔乙己、攻击孔乙己,而是“赶热闹”、吃豆子。所以当他们知道没豆可吃,便“在笑声里走散了”。这“笑”声,有孩子们的,更有围观者的,惟独没有孔乙己的。孩子们是因孔乙己的动作、言语而发笑,虽然没有善意,肯定没有恶意。不过,这足以说明:众人对孔乙己的冷遇,深深地感染了年幼无知的孩子。所以他们才会对孔乙己毫不关心,毫不亲热,一哄而散。孩子们的冷落,使孔乙己无一人同情,陷入彻底的孤立冷清境地。这些“笑”,塑造了一群涉世不深、思想单纯的儿童形象。
整篇小说,孔乙己始终是被笑的对象;他自己却从未有过笑脸,而仅仅说过一个“笑”,那是无可奈何地恳求掌柜:“不要取笑!”这个“笑”,根本不是孔乙己的欢笑,其中包含孔乙己多少辛酸,多少屈辱,多少悲痛啊!这个“笑”,表现了孔乙己至死不悟,临死仍想保全自己的体面!这个“笑”,塑造了一个忍气吞声、守旧迂腐的书呆子形象。